遍身罗琦者,不是养蚕人---记一次搬家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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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从一个雷雨阵阵的下午说起。

上周,因为房租到期,加上不想住那么远(单程1小时),就没续约,主要是水电费太贵了,再加上交通费,每个月差不多要 3100,这个价位,我还不如加点钱,住公司附近,平时还能回去睡午觉,晚上还能赚点加班费,省下的通勤时间,还能休息或提升自己,这些都是机会成本。

然后就开始了搬家行动,预约的货拉拉套餐,起点有电梯,终点 7 楼无电梯。本来预约 3 点半的,搬家小哥 2 点就到了。。。有一些东西还没打包,有点打乱计划。

我看着两个小哥,领队稍微高一些,也就 174cm 左右,另一个可能也就 165cm 吧,身子都挺单薄的。矮一点的估计也就 110 斤左右。我当时很担心,这么多东西,能搬得动么,搬完也得脱层皮吧。然后又一想:害,人家专业搞这个的,去担心人家干啥。

有人可能要问了,你能有多少东西,大家可以看一下,整整装了一小货车:

其实大件没多少,主要是 PSEAT 的电脑桌(转角款)、电竞椅、1米5的冰箱,其他的都是编织袋或纸箱打包好的(大约10来个,里面还有一对30斤的哑铃。。。)。但最沉的是书,如下图,这都是一年来,东哥打折的时候断断续续买入的:

买过书的都知道,书的密度还是挺大的,尤其是精装本。像这样的一箱书,平均大约在 50 - 60 斤。小哥为了少跑几趟,将 30 斤以下的东西放在箱子上,然后用那种固定大件用的弹力绳,把箱子背在后面,这样差不多也有 80-90 斤,然后就这么背上 7 楼。看着这背影,突然让我想起小学课本上的《挑山工》:

我平时也会练“囚徒健身”,一周三练那种,本着想帮他们一把,也想快点搬完,于是也参与了搬运。书箱肯定是拿不动了,就拿稍微轻一点的,每趟也大约在 40 斤左右吧,就这样中途还休息了 1-2 次(重量倒是其次,主要是体积大或形状不规则,抓手很费劲,比如电钢琴主体,突然感觉 180cm 白长了。。。)。

期间小哥还一直说:“老板,你不用搬,让我们来就好了。”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搬完,你们也可以早点下班么不是”。

然后,代价就是肌肉疼了 3 天,当天晚上翻个身都疼。。。。。

搬完后给他们买了水,然后休息,闲谈,问他们这一趟能收多少啊,他们说,也就 100,我很诧异,,因为搬家费是 629 块。

也就是,最脏最累的活,这两个小哥干了,然后每人才拿 1/6,司机可能拿 1/3(去掉油钱估计也不是很高),剩下的就是平台管理费了。

当然,货拉拉的搬家套餐还是相对便宜的,所以可能有补贴在里面。但搬家小哥的收入,确是看得见的。

他们还说,最坑的一次,是帮一个公司搬家,全是纸,从早上搬到晚上,一天下来才 200 块。我沉默了,因为每天上掘金摸个鱼 + 带薪拉屎都差不多是这个数了。

有个小插曲,装车的时候,那个领队跟我说:“你的书超重了,到时候要加钱。”我说:“平台上不是单件超过 100 斤才算超重吗?”然后他说:“那是有电梯的,无电梯就超重了”,我当时也没说啥,本来搬家的预算就在 800 元内,也不差这一两百。这时另一个小哥还劝到:“你提了,咱们也收不了多少的,算了。”然后领队说:“还是提吧,不然更少。”

可是最后结算的时候,并没有给我提,和原来下单时的价格一样:

估计小哥可能觉得我帮忙了,还送了水,就没好意思提吧。

后来,小哥还聊到:“我帮很多人搬过家,像你这样书这么多的还第一次见。”我挺不好意思:“惭愧惭愧,买了一年,才看了不到 20% ”他说:“看 20% 已经不少啦,我们一年也看不了一本书的。”然后眼神黯淡下来,估计是想起了什么吧。

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如果我有机会好好读书,将来也会成为白领,住进这样的房子吧。

是的,底层的人民,因为学历不够,就只能做这类替代性很高的工作,然后拿着微薄的薪水。赚的钱,还要被资本家抽出一部分。他们可能家里还要赡养父母或者供弟弟妹妹上学,每个月留给自己的少的可怜,要么住员工宿舍,要么就是合租的床位,一个月 500-700 那种。像我租的这间,估计想都不敢想,光房租都可能是他们的月薪了。

想起大二的时候,为了增加零花钱,和 2 个室友去金钱豹(北京的一家较高档的自助餐厅,2011 年那会儿,消费 198 元起)兼职当服务员,那时的时薪是 20 块,比在 KFC 或金拱门要高(当时 13 块,貌似现在也没涨多少),当时觉得,哎哟,不错,时薪还挺高的,可是干了 2 个月就不想干了:

  1. 占用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来回地铁要 1 小时,工作日挑 3 天晚上,周六白天全天,周日上午去餐厅,弄得人很疲惫,导致上课老打瞌睡;
  2. 工作内容单一乏味,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后,就是折磨;
  3. 工作强度大,高峰期常常 2、3 个小时不得坐,要各种收盘子,还要推到洗碗间,且恶心(收拾别人吃剩的可不恶心吗,而且洗碗间到处是食物残渣,味道难闻极了)。

然后平衡各种利益,国庆后(主要为了 3 倍工资),提出了辞职。

比较有意思的是,辞职后一段时间内,去其他餐厅吃饭,还会和室友吐槽:“这家餐厅服务员不得啊,响应那么慢。”然后,当有人叫服务员的时候,我还会习惯性的看向声音来源。。。。这都干出职业病了。

这种生活体验,一次就够了。

后来,我就在思考,有什么兼职,既能不偏离专业,又能学到东西,又不用风吹日晒的呢。

于是,我自学 PS,然后成了淘宝美工。。。当时一张图也就5块,做一张图也就十来分钟,要做过类似的会更快。这么一来,可比我在金钱豹轻松多了,每周妥妥的 100-200 收入。

后来,LOL 在大学内流行了,我本身又是 DOTA 玩家,所以上手这种 MOBA 游戏很快,于是,又当上了代练。

当然,不会在电一、网一这种大神云集的地方代练,成本太高。我加入了代练小组,接一些野区的单,基本都是白金段以下的,然后双排,主打定级赛,每周收入大约在 300 左右,收成好的时候,月入 2000+ 都出现过。就靠着这些,买了人生中第一台 MacBook Pro。

再后来,因为代练行业竞争也大了,加上也该正儿八经的为毕业证学习了,就不做了。

这里还是奉劝各位在校的学生们,不要轻易做兼职,父母花那么多钱供你上大学,不是想看你们为了那低的可怜的时薪,去追逐资本家的残羹冷炙的。就算要做兼职,也要做对自己有提升的那种。赚钱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大学时光就一次。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代练我都不会去碰,潜心研究算法和数据结构,就不会现在还要恶补数学,在前端娱乐圈里困难挣扎了,要知道现在算法工程师都是几十上百万的年薪啊……。

所以,这就是降维打击。如果学历不够,就很难有这种视野和条件,然后只能去做比较基层的工作,资本家通过工作时长,胡萝卜 + 大棒,压榨你时间价值,让你很难自我提升。明明是在一线的“养蚕人”,但是大部分利润,都被“罗琦者”抽走了。

如果你是本科,那么恭喜你,已经处于中国前 5% 的人群,即使是高校扩招后。具体数据可以看历年高考录取率和对应的出生人数,别听什么硕士多如狗,本科遍地走,只是你生活的圈子里面,大概率都是上过大学的,然后造成了这种假象,流水线上的工人,大多数都是学历不高的。

这里要声明一下,不是说学历不够,就不能成功了,然后拿乔布斯、比尔盖茨这类没上过大学的例子出来。统计学上有个著名的陷阱:幸存者效应。你只看到了成功的一小部分人,却忽略了大部分沉默的数据。不信可以出门溜溜弯,看看那些在餐厅打工的服务员、外卖小哥、快递小哥,都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在工作。在大数定律下,学历和收入成正相关,收入又和社会地位成正相关,去查一下中国互联网巨头们的学历,看看有几个“幸存者”。

可是,我又能自豪什么呢?从另一个维度来看,我也是“养蚕人”啊。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敲着代码,然后资本家拿着我们的程序,去宣讲 PPT,赚了钱后也不舍得分红,还各种压榨员工,实行 996、007,不符合“企业文化”的,直接或间接的裁掉。通过这次疫情,和上次的 996.ICU 运动,更是认清了老板们难看的吃相。

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学习罗曼·罗兰式的英雄主义: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你今年再努力点,我明年又可以买一辆法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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