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说猪 | 大智若愚的猪

撰文 |

@东华君

（神经生物学博士，NIH博士后）

责任编辑 | 朱文超
美术编辑 | 胡美岩
注：本文原载于《知识就是力量》2019年1月刊；
电子版首发于微信公众号“脑人言”；

猪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动物之一，不同于牛可以投入农业生产、马可以投入军事作战、狗可以看家护院，猪一直是以“肉品供应者”的形象为我们服务，和人类缺乏必要的互动和了解。再加之生存环境恶劣、长相憨呆，它们因此被贴上了愚蠢的标签，被人们称为“蠢猪”、“笨猪”。那么，猪是否真的如我们以往认为的那样很蠢呢？

神奇的鼻子

我们常说聪明、聪明，耳聪目明。感觉是认知的基础，丰富的感觉获取和处理能力是强大的认知功能形成的必要条件。被我们认为聪明的动物也都拥有强大的感觉能力，比如猴的视觉、海豚的听觉和狗的嗅觉。

猪一般通过视、听、嗅、触等感觉对外界环境进行认识和适应。特别是它们硕大的鼻子，既是信息获取的重要器官，也能做出行为反馈。比如，我们人类安慰同伴的时候常会用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对于猪而言，它们通常会用鼻子，而不是用前蹄去触碰同伴的身体。

那么，大鼻子到底赋予猪多强的嗅觉能力呢？通过它们擅长的一项工作便可见一斑。黑松露是一种名贵的食用菌，深受西方人喜爱。但它们生长于地下，地表看不出任何的痕迹。长久以来，人们一直把猪当作收获黑松露的得力助手—它们在6米远的地方，就能嗅到生长于地下25～30厘米深的黑松露！

类似的事情，当然也可以让狗来帮忙，只不过要麻烦一些。因为狗每次在搜索以前，即使是以前找过的东西，也必须重新来闻一下。而猪有很强的学习和记忆能力，能够做到“过鼻不忘”。不但如此，其实狗能做的很多事情猪也能胜任。经过训练，猪能用鼻子嗅出埋在土里的地雷，还可作为海关侦缉动物，帮助人们检查毒品、寻找物证破案。

镜子中的食物

显然，猪有不错的“底子”，但只凭这些还不能被称得上“聪明”。它们是否能和其他聪明的动物一样，在对自我和同类的认知以及处理与同类甚至人类的关系时有不错的表现呢？

自我意识是认知能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与对自己身体和精神的认知有关。对于身体的自我意识，一般通过确定动物能否在镜子中识别自己来测试。具体做法是，实验人员在动物身上标记无味的颜料斑点，并观察它们是否能意识到斑点在自己身上。黑猩猩、大象等少数动物具备一定的自我意识，它们会频繁调整身体姿势以便更好地观察镜中的标记，或在看镜子时试图用肢体擦掉这些标记。然而实验也证明，某些动物包括猴子和猪，并没有明显表现出通过镜子测试的证据。不过，也有实验表明它们都能使用镜子作为工具去寻找隐藏的物品。

在如上图所示的镜子实验中，实验场所被挡板和镜子分成了三个区域。食物位于挡板左边的区域，猪位于挡板右方的区域。由于挡板的存在，猪看不到食物的实际位置。不过，它们能看到食物在镜子中所成的像。结果表明，实验中的猪会径直走到挡板左边的区域中去寻找食物，而不会绕到镜子的后面去找。

这种认知能力看似稀松平常，其实很强大。因为即便是人类的幼儿通常也不能很好地理解“镜子成像”的现象，他们通常会绕到镜子后面去寻找在镜子中看到的物品。

延伸阅读：天生好记忆

猪强大的记忆能力是天生就有的。刚出生的猪幼仔眼睛虽然不能睁开，但却能依靠敏锐的嗅觉找到妈妈的乳头。它们本能地知道，靠前的乳头有着充足的乳汁。因此，它们会为了争夺一个好位置大打出手！经过一番较量，每只小猪都确定了自己吃奶的地位。并且，它们能很好地记住各自的位置，这在整个哺乳期中都不会出错。

“尔虞我诈”的猪

事实上，这些不可貌相的猪不但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而且还能很好地处理自己与同伴的关系。在一项研究中，实验人员在场地里布置几个如下图所示的十字形挡板，然后在某些挡板的后面储藏食物。参与实验的猪被分成“知情猪”和“不知情猪”。“不知情猪”更为健壮，会在争斗中占据上风。上半场，实验人员会将“知情猪”放入场地，让它知晓食物的储藏地。下半场，它会和“不知情猪”同时放入场地，而食物的位置与上半场一样。有趣的是，随着实验次数的增加，在实验的下半场，两组猪会逐步表现出“尔虞我诈”的行为：

刚开始，“不知情猪”进入场地之后，会规规矩矩地去探索场地、寻找食物，而“知情猪”则会径直走向食物的储藏地。经过多次实验之后，“不知情猪”意识到“知情猪”每次都能比它更快地找到食物。所以，它便会改变策略，进入场地后一直尾随“知情猪”。等找到了食物之后，它会直接通过暴力抢占之。吃过多次亏之后，“知情猪”也会学聪明。进入场地之后，它会带着“不知情猪”在远离食物的地方闲逛。等“不知情猪”不小心走到某些挡板之后，它便会一溜烟儿地跑向正确的位置。更为有趣的是，当实验人员将之前的单处食物换成一大一小两处之后，“知情猪”更会狡猾地先将“不知情猪”拐骗到小份食物处，然后再偷偷摸摸地跑去独享大份食物。

这表明，猪不但能理解同类之间的行为，而且会耍阴谋诡计。不仅如此，如果给它们表现的机会，它们在和人类相处的时候，同样也会有机智的表现。经过训练，它们能按人类的指令执行打鼓、游泳、原地旋转、开关笼子、直立推小车等任务。它们有很高的领悟力，不但能够理解一个简单的符号语言，还能够学习一系列复杂的符号组合。经过长期的训练，它们甚至还能够学会使用游戏杆玩简单的电子游戏。

高认知之谜

猪的认知行为看似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很容易理解。

跟猴、狮子等动物一样，猪也是社会性动物。在野生环境中，猪群通常由一头雄性野猪、数头雌性野猪及它们的后代组成营群居生活。事实上，野生环境中猪和狗类似，也喜欢与同伴之间嬉戏，经常彼此间参与模拟战斗。

这种社交的需求会对认知能力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因为社会性动物在共同生活的过程中，需要面对独居动物不需考虑的脑力挑战：它们必须认识自己群里的成员，应付流动变化的关系纽带、处理冲突、控制或欺骗同胞等。

猪生活在狭窄的猪圈，每天接触到的是单一不变的环境，而且年纪轻轻就“英勇就义”。短暂的一生，使它来不及完成经验的积累和传承；而单调的环境则决定了猪的习惯，使它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环境去开动脑筋。

通过这篇文章，希望你会对猪这种动物有一个全新的认识。其实，它们也有可爱、乖巧的一面，等着你去发现。

参考文献：

1. Broom, D., Sena, H., & Moynihan, K. L. (2009). Pigs learn what a mirror image represents and use it to obtain information. Animal Behaviour, 78, 1037-1041.

2. Mendl, M., and Nicol, C.J. (2009). Learning and cognition. In The Ethology of Domestic Animals (2nd edition), P. Jensen, ed. (Wallingford: CABI), pp. 57–72.

3. McBride, G., 1963. The" teat order" and communication in young pigs. Animal Behaviour.

4. Marino, Lori; & Colvin, Christina M. (2015). Thinking Pigs: A Comparative Review of Cognition, Emotion, and Personality in Sus domesticus .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omparative Psychology, 28.

5. Mendl, M., Held, S. and Byrne, R.W., 2010. Pig cognition. Current Biology, 20(18), pp.R796-R798.

6. Gieling, E.T., Nordquist, R.E. and van der Staay, F.J., 2011. Assessing learning and memory in pigs. Animal cognition, 14(2), pp.151-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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